《孔秀》：于静水流深中 品味女性成长历程

由王超执导，沈诗雨、朱栋青、王学东、于清斌主演的电影《孔秀》，讲述了20世纪60年代末至80年代初一名印染厂女工成长为作家的励志故事。影片采用现实主义手法塑造了一个外表柔弱、内心坚强的独立女性形象，呈现了特定的时代背景下女性成长的心路历程，以静水流深的诗意形式，展示了坚忍不拔的奋斗精神。主人公在苦难和挫折中成长突破、创造奇迹，是历史变革中普通百姓的日常生活与情感表达的生动体现。

以女性视角呈现

具有时代特征的生活和成长

影片聚焦于小人物的日常生活，从婚姻、家庭、工作等外部世界出发，深入挖掘隐蔽的内心冲突和性格特征，展现其沉稳、隐忍、倔强、勤劳的性格特点。

独特的女性视角。影片站在女性立场上，讲述了孔秀在车间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，忙前忙后干所有家务，以一个柔弱女子的肩膀担负着生儿育女、养家糊口的重担，而男性的责任是缺失的。孔秀从各个细节中深刻体会到自己在家庭中的附属地位，比如，刚结婚时婆婆催他们起床，却让她丈夫多睡会儿，明显的双重标准，生动体现了传统观念中的男女不平等。孔秀上班，没有太多的时间和精力照顾家庭，她第一个丈夫埋怨她不能给自己做饭，第二个丈夫埋怨她做饭难吃。影片以女性视角，呈现家庭生活、工作劳动等各处细节，再现了那个时代的特征，孔秀明显不符合男性标准对女性的要求，她的困境相信女性观众会有更多的共情。

社会压力和性别对抗。在几千年的男权社会中，女性一直作为男性附属品存在，社会习惯以男性价值观评判女性，而女性本身也逐渐认同了“女为悦己者容”的自身价值定位。描写女性的“贤妻良母”“温柔贤淑”等词语，也隐含着男性视角。社会转型时期，提倡男女平等，女性要参加工作，要顶起半边天，但社会依然要求女性在家庭中要照顾好公婆、丈夫和儿女，女性实际上承担着社会和家庭的双重压力。影片中男性处于压迫地位，拥有更多的话语权和控制力，对妻子没有尊重和疼惜。比如孔秀住在宿舍里，边工作边带两个孩子，丈夫来了只有指责和要钱；孔秀生孩子差点儿丧命，丈夫只说了句“你又不是第一次生”。孔秀一直以坚强和隐忍的态度对抗来自社会和男性的压迫和制约。

和解代表未来。也许是孔秀的隐忍和善良感动了丈夫，丈夫病愈之后主动为她做了一顿饭，并且主动提出离婚，因为丈夫明白，只有放手才能成全她。当丈夫弥留之际，孔秀带孩子们看望丈夫，并让女儿喊他爸爸。丈夫的枕边放着一份《工人日报》，那是刊载孔秀文章的报纸，可见丈夫开始关心她。她返回农村，见到了正在锄地的第一个丈夫，在空旷的田野里，在群山的包围中，两人百感交集，却无从说起，只有淡淡的问候。她独自站在山脚下，目光望向远方，暮色中火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、由弱到强，呼应了影片开头，她与一家人吃饭时火车的轰鸣声。在滚滚的车轮中，在时光的流逝中，她与过去的一切人和事和解了，她会继续向着远方前进。影片这种开放式的结尾，给人更多的想象空间。

舒缓的叙事节奏和镜头语言

营造出生命的状态

有节制的镜头语言。影片用简练的镜头语言表达丰富的情感和事件，有动作、有情绪，不呆滞、不拖沓。比如，表现小雪被赶出家门时，镜头透过门上窄小的长方形窗户，看到孔秀进门、放自行车，固定的摄影机远距离观看，即使人物出了景框，观众也知道动作是什么。前景一直是黑暗的，只有窗户构成的景框是亮的，观众注意力集中于一点，内心保持平静和稳定。人物开门、开灯，瞬间前景变明亮，景框变大，镜头跟进，以人物的视角开门寻找小雪，又以人物视角看床上的丈夫。最后将镜头后移，以全知视角，展现母亲发现孩子被丈夫赶走时的愤怒。这组长镜头干净利落，节奏由缓慢到紧张，再到情绪瞬间爆发，展现了柔弱女性内心蕴含着的巨大母性力量。她之前逆来顺受，妥协退让，委屈孩子来维持家庭，但此时她轻而易举地把丈夫拉到了地上。这个动作暗示她有能力反抗而不反抗，侧面交代她长时间忍让和照顾丈夫的原因，塑造了她善良、质朴的性格特征。

有节制的叙事。影片没有过多渲染孔秀如何勤奋读书和练习写作，而是深入细致地讲述她的两段不幸婚姻，挖掘她成长蜕变的深层原因和内心世界，更好地体现了“艰难困苦，玉汝于成”的励志主题。而她的写作天赋和努力则作为暗线穿插于影片中，比如小时候她的作文受到老师表扬，父亲送给他一本《格林童话》，她把和儿子的照片夹在这本书里，又把这本书送给了女儿，体现了文化的传承。她成为一名作家，也只用了几组镜头，一是她请孩子们吃饭庆祝自己的文章发表；二是工厂举办手稿展览，侧面表现她夜以继日的读书学习；三是她给儿子写信，表现自己的努力和对孩子的激励。叙事没有多余的镜头和语言，留白的艺术手法使影片更具意味深长的思考和回味空间。

有节制的表演。女主角的表演如行云流水，自然贴切，许多小情绪、心理变化，都由演员的微表情呈现出来，没有大开大合，有没有多余的台词和语言做阐释。比如，当影片快要结束时，孔秀拒绝了武北辰的请求，武北辰说出了当年孔秀受冤枉自己没有挺身而出的真相时，孔秀的表情有一霎那的吃惊，可能还带有一点儿愤怒，但这个表情转瞬即逝，代之为微笑和释然。演员把孔秀的性格特征表现得非常到位，她骨子里就是个隐忍的人，时过境迁之后，她对过去的一切已经释然。

影调的变化

象征女性自我意识的逐步觉醒

影调前后对比明显。前半部分采用低调摄影方式，营造压抑、沉闷的氛围，带有岁月的沧桑感，甚至两任丈夫的脸都看不太清楚。这种昏暗模糊，正是那个时代中人的精神面貌的象征，人只是符号化的存在，没有个人的独立思考。第一任丈夫是婆婆的代言人，是封建男权制思想的余孽。第二任丈夫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出现。吃饭时，他坐在高一些的床沿上，其他人坐在板凳上，位置的高低象征了家庭地位和主导权。改革开放之后，影调改为中间调和暖调，环境色彩变得柔和明亮，人物的五官表情也清晰可见，大红色的毛衣、围巾代表着阳光、美好和希望，象征着新时代的到来。影调的变化正是时代变化和自我意识觉醒的体现。

女性自我意识逐渐清晰。孔秀骨子里有个人意识，出嫁时她向母亲提出了质疑，得知丈夫是一个有知识的大学生，她内心欢喜，但丈夫逼她辞职回家种地时，她毅然选择了离婚。孔秀离婚时有一段独白，站在女性立场上讲述自己的处境，她负担了传统意义上男性应该负担的责任，没有花过婆家一分钱，周末回去要伺候他们一大家子。她的自我意识开始觉醒。影片没有交代她的第二次婚姻如何开始，但不难看出，第二个丈夫是有技术的工人，也没有出现婆媳矛盾。她在选择婚姻时，有效规避了之前的问题，只是这个丈夫自私自利，大男子主义观念根深蒂固。两段失败的婚姻，让她觉悟到必须依靠自己获得幸福。

综上所述，影片以微观视角，通过个人成长历程，人生体验和情感记忆，展示了普遍存在的女性生活困境和自强不息的奋斗精神，折射出了时代的发展变化。这部电影像一条静静流动的河，看似波澜不惊，实则潜流涌动。细细品味，其叙事不急不徐、娓娓道来，镜头意味深长又不拖沓迟滞，总是能在一眼望得到头的生活中，加入一些情节和冲突，调节影片整体节奏，做到张弛有致。相信在这部影片中，很多人能看到自己或身边人的过往和影子，触及某种心绪和感慨。

来源：中国电影报

作者：蒋辉月